2010年8月2日星期一

一切都系啊蛇撩起身的

当日去到时阿蛇已经在开始清场,大批的警察,四面八方将人群逐渐逼出园区,市民一边后撤一边影相。一些更会语带不忿,抗议声偶有所闻。我遭遇的啊蛇态度还算温和,都算得上慈眉善目。我问他点解唔可以行公园,渠就话等下次啦…
…就这样,大部分人都被驱散出去了,有些人一边拍照,掩盖不住兴奋:今晚放上网就好睇啦……我自然也拍了2,3张,但是想到有这么多人在拍,自己的记录其实也可有可无了,于是没有到处捕捉镜头。
不多时我身边已经没有普通群众了,警察按照大队为单位,我就只身(不包括一些被忽视掉的寻常阿伯)陷入警察洪流的间歇之中,静观其变。人群已经退到吉祥路,但是仍然不愿散去,但是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偶然会听到他们起哄一两声,但没有实质内容。此时我听到身后的一个指挥落order:“第三大队!唔好比渠地继续留系果度。”第三大队听到命令,人马就上前集结了,准备杀下去,我见周围都是警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呆下去了,而且眼见斜坡下边的人群也恐怕就要被进一步赶离人民公园,于是也准备随大流撤了。但走近那个斜坡,忍不住又按了一张双方对峙的照片。此时突然身后的一个便衣就发难了,一把抓过来,质问我是何人,又要查我身份证,马上旁边就又涌上来两个警察,动作粗暴,面容丑恶,动手动脚,那我自然针锋相对和他玩下推手,面前那个操着不正的粤语质问我为什么不带身份证,旁边那个就附和着叫嚣:“身份证系摞离用的,唔系拿来收藏的!”见我不老实就范,他们自然更加唔老礼,只听得身后有人大喝一声:唔好放渠走!两个警察马上好像充满电的机器,擒拿手一左一右gib住我,将我带离人民公园,一路上只见平时各色人物混杂的人民公园现在到处都是只有阿蛇,个个都眼甘甘甘目送我。当迈出警戒线,我说:我都出左离了,放我走。答案当然是不放,一气递送到广卫路上的派出所,途中零星口角。

上到二楼,只见一个阿蛇正在录一个男仔口供,远处有个女仔,我被带到一边坐下。此时我虽然不算很在乎,但是胃部却感到很不舒服,有时身体就是那么老实,我知道心理上我游刃有余,我是完全不怕的,但是可能生理上的反应却不一定能控制了,是刚才的怒火现在开始有了躯体反应。

还没有人来审,便衣叫来了一个保安看着我,我便先听听那边的录口供了。男仔的态度,总体上是服从,但也是怀着很重的戒心的,语言也是不服气那种,这个也是自然的了,看上去他似乎有些经验。过了一会又带来了一个男仔,看样子很天真无邪,听他的一些表述就更加似是路人甲,但是他异乎寻常的镇定,又让人觉得他并不是那么的单纯无知。

那边单单打打的录完了口供,阿蛇语重深长地说:“后生仔,有时唔好甘多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后他就打电话请示领导看放得人未,答案是:“带晒翻去果边。”果边,原来指的是他们的临时指挥部(吉祥路小学)

说回我这边,胃部算平息了下来,那个便衣就来查我了,我就是没有身份证,于是给他名片,他拿了我身份证号就去电脑查我底细。回来后明显戒心剧减,又有讲有笑,说“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外地人参与,其实那些真正的广州人都在喝茶啦云云”,我就表示不能同意了。然后又问我影了什么相,我大方给他看,其实都是很dry的相片了,他就更不为意了,但他见到我在派出所也拍了一张,就即刻要我删,又语重深长:“唔好甘多手啊,因住没事都变有事啊”,删就删咯,其实这些的照片毫无价值,只是他们那些人心虚罢了,不过我已经把照片发上围脖了。

然后就被转移,带去吉祥路小学,坐警车,后边有笼那种,但是阿蛇没有摆我们进去,于是我和刚才的男女(是情侣)一道,绕过市府,就进入了临时蛇窦吉祥路小学。这里自然不是伊甸园,但蛇的恶势力还是颇大的,他们看到的人说楼上还有大批警棍候命。站了一会儿,就被带去录口供。课室内还有一个女仔被审,桌面放了她数张证件,原来是香港媒体,NOW的人。零零星星听到他们说话,警察没有留难靓女吧,而且她还是hk人,一会儿就录完,按指模出去了。

做我笔录的那条蛇,神色严峻,登记了我的资料,继续问我怎么知道这个活动,是不是来参加的,做了些什么之类,这些问题不提也罢,我比较注意的是不会轻言我是来参加活动的,因为明白中国政治的人,都知道任何活动都要看领导的意思而定性,我撑粤语当然顶天立地,没有道德上的任何问题,但是如果它定义你是一些乱七八糟名目的东西,那我如果承认了那就有麻烦上身。而且我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对zf随意打压民意,限制公众自由,还有警权不受限制等方面不满,于是被你们不顺超抓来。我就算是有来支持活动,但我没有妨碍任何公共秩序。

除了这位主审,旁边还一直有个中年阿蛇在走来走去,有时过来插下话,是个笑脸虎,其实很奸。他们越是诱使我承认我是来参加活动的,我就越是要说自己是经过的。笑脸虎:“来得又唔敢认,其实撑粤语有咩错。”我当然不受他激将,我也知道这些虾兵蟹将,根本无足轻重,你说撑粤语无错,但领导是不是这样看就真系势估唔到了,他们撑粤语会不会撑到和警察打架,烧警车,我现在更是无从知晓。
那我怎么会轻易和他们画上等号。


录完,我检查了一次记录,再一次看看中国的人力资源是怎样不值钱,虚耗在这些事情上边。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字,便被打发到一个似乎是鼓号队的练习室,墙上赫然有“时刻准备着: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的红色大字,振聋发聩耳鸣目眩。室内有10个左右的人,见到刚才的香港女孩,还有她的同事都被扣留在那儿。据说他们刚摆好了脚架,就被带来这儿了,而且还不给任何理由。其中看似是话事人的Chris就很劳嘈,说他来广州常驻了4年,天天都觉得压抑,都要痴线了,要找心理医生。其间他两次冲出房间,向操场上四面八方的警察发飙:“对我地媒体的态度都甘差,可想而知你地平时系点样对d普通百姓的!”“呢d野又要搞到曾特首出来讲野,几尴尬啊”那些阿蛇当然没人理他。回来他就对我们抱怨“呢度同香港真是差得太远了!”。又骂那些警察“贱格”。当然现场只有他有那样的底气和gut去说这些话了,论火气,相信在场不少人不在他之下。

又等了不知多久,快6点了,然后我被另一个阿蛇叫走,不知搞什么鬼,只能跟着。这次是来到了一个生物实验室,里面已经坐了很多pair人,多数阿蛇都叼着烟,我们来到课室最后排,桌面上赫然到处都是老鼠脚印,稍作清理,原来开始第二轮问话,这次要先通知家属说我被公安传唤问话了。我说我出去打,阿蛇说就在这儿打,我说这里吵啊,不管他那么多我就自个出去了。当然不说被公安问话,就说不回去吃饭了。再入室,看了什么审查行政案件时我的一些权利义务,签了字。这次的问话似乎想再深入些,但是这个啊蛇却没有之前那个思路清晰,可能也是比较新手,有时真令人抓狂,因为他会不知道问什么好,于是拿别人的笔录来参考,有时我说完之后,他又很艰难才能概括出我的意思,有时不懂的字也要问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墙”。虽然有些拖拉时刻似乎是因为他要琢磨怎么把我口中他们警察的形象粉饰得好看一些。不过此警察也算得上是小清新一枚,而且不带恶意,所以其实进行得比第一次要轻松。而且在这次也算理清了一个问题,首先我肯定是撑粤语的,这个与我参不参加活动无关,其次我并不算是带着图谋而来,因为我还有其他事办,而且也不知道活动能否实现,所以是一种路过心态,看看事态发展的心态。这个警察不似之前那两个奸狡,也不似他们又说风凉话,又时时想撩下你的样子。之前的曾问:你件白t恤新买噶?我话“我有好多件白t恤”,警察就一面坏笑:甘敏感做咩jack,问下芝麻,但跟住又话:“你估我唔知今次发起人就系叫人着白t恤来?”真系扑街,讲敏感我几时够你地敏感啊?人地影的相你地就要删,使唔使甘心虚?但我第一轮问话的时候主要是观察了,不会轻易和他们吵,因为我觉得没必要筛精神。

第二轮进展缓慢,渐渐地实验室里其他人都录完了,其他阿蛇就开始系度吹水,粗口烂舌,又话几时去扫桑拿,喂你自己平时去开的都扫?于是就没扫啦……其实警察系咩人就系人都知了。

所以一向对银河映像里面有意无意的演员一时是官一时是匪心悦诚服,以为深刻。官匪一家亲。

好歹录完了,然后有个颇猥琐的阿蛇便衣来影相(我问:一张乍?唔使影侧面?),话影了就唔使带人翻公安局了。但依然不知几时放人,重新回到那个排练室,香港媒体已经放走了,又多了一些新脸孔,一问个个都未吃饭。然后就是一个字——等。当然那些人的嘴也不闲着,抨击下警察,说下经历(其实都没什么经历可言),发下牢骚,猜测下跟住会系点。总结一下,如果你身上有比较专业一点的相机,被抓的几率就会很高,另外被抓的应该都是很普通的市民,当然发起人可能也只算是普通市民,这根本就是一场普通市民的自发散步,好多野都是zf撩起来的——非法集会是个伪命题。其实我觉得警察只要监督好现场就足够了,如果发现有过激行为才采取行动,而不是从一开始就说这是非法集会,这样只会让事情恶化罢了,我推测如果这次不是用强压的办法,市民接着会换其他的形式继续表达撑粤语的诉求,因为大家也会觉得这一阶段的目的已经达到,不会这么无聊一次又一次重复。但是这样的警力干预,反而留给群众“革命尚未成功”的感觉,会不会让以后的行动更加激进化,那就天可怜见了。

相信又是通过了新一轮的请示,警察又回来了,然后一个带走几个,已经按成分把我们划分了。其中一拨三人是学生,被带走一会就爆发激烈口角。他们这些是要见家长或者学校老师,人们推测这次会记大过,甚至开除学籍。然后我也和最初的一对情侣被带走,原来是要我们写悔过书。刚刚我已经见到那个女的想哭了,现在就真的哭闹起来,说自己只是路过的,什么都没做,你地搞到我的事都办唔到了,我现在胃都饿痛了…… 我先不管她,自己写了3行字。说写完。阿蛇看看,说:“写多d啦,领导果度交唔到差噶,甘有文化先写2行字?”我一想也是交差要紧,领导这些pk虽然只是垃圾不值一提,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过,难度是,我有什么需要悔改呢?

一瞬间我就茅塞顿开了,我不需要踩低自己,我只要拔高公安同志,效果也是一样的,但是我拔高得来句句都是讥讽,也别以为可以舒服受落。于是猛赞便衣如何警惕性超强,反应超灵敏,如何正气凛然精忠报国,就算自己被大小擒拿手抓住也是情有可原之类。第二段就是向领导提意见,说不要把群众预想得太坏之类。轻轻松松就一页了。当然我知道如果对方认真读,我这份交代是绝对通不过的,但我就不信这不是形式主义!

写完悔过的人陆续又回来了,大家都汇报自己的情况,有的说自己无论如何不写“干扰治安秩序”只写“影响”,反正我觉得他们虽然说不合作,但坦白的词语都比我专业好多啊~是不是因为我觉得这只是一场荒诞剧,所以也无意中把一切都写得荒诞起来?

人都回来了,难免又说说经历,于是我们发现有人连牛仔裤的扣子都掉了,不知他穿的是什么牌子,能把铆钉都拉扯掉,看来肢体语言还是很激烈的。最强的是那个学生吧,被10个人抬他回来的,手脚都划破了。

陆续,学生的老师来了,带走。但我们还在继续的等。熟悉这些事情的人已经开始预测我们可能会被关24小时,虽然明文是说行政案件问话不超过8小时,但这当然不包括等待领导发落的时间吧。我自己倒是平静,但旁人的语言有时觉得是乌鸦口,想避也无法。

这些普通市民,看来起码都是83,84以上年纪的,很普通,部分很市井,语言炒虾拆蟹的。而他们都不愿意吃送来的饭。(有些是饿得没了感觉)我是吃的,何必要自己折磨自己。既然不知道要扣留多久,当然要储备能量。但有一部分人就以为自己很英雄吧,说饿死都不吃。自然这种逞英雄的机会不多,臆想一下咯。但这显出他们的确不是斗争老手,也非事件负责人,是painfully normal 的市民(但已不是百姓,有进步)。

时针过了10点半,已经接近法定的8小时了。然后不知道是开完会,领导表态了,还是够钟放人了,警察们来了,逐一叫人,我来到一个阿蛇面前,他翻了翻我的悔过书,说:“唔好觉得自己今次好无辜啊,下次唔好啦,你个样甘特别,好易认。”我逐一点头,依然是觉得讲多都无谓。他说走得我就扭头就走,跨过篮球场上几部儿童的玩具车,甚至想把地上的篮球拾起来投个篮,但费事再挑动他们敏感的神经了。

一路走出小学(Chris话头:吉祥?吉穿条肠就真!),目空一切不把周围的啊蛇摄入眼里,校门缓缓打开,有点像电影《末代皇帝》里紫禁城城门慢慢打开的感觉。至于门外一切的造化,价值自然不是那时的老北京可比,除了人吧。